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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乔木说:“愤怒出诗人,但不出历史学家。”我套用一下:愤怒出诗人,但不出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。从事报告文学写作,尤其是重大历史题材的报告文学写作,应该做到“热心冷手”,对主题投入激情,写作中却要保持冷静和理性。这与其说是情感和理智的一分为二,不如说是写什么和怎么写的合二为一。
重大历史题材的报告文学写作,需要处理的对象不是别的,是历史。面对历史,我们或壮怀激烈仰天长叹,或引吭高歌击掌叫绝,或怒发冲冠拍案而起,或俯首沉思一声叹息,无所不可。这是人的激情的一面,也是创作的灵感源泉和内心冲动。但是当我们被激情击中,选择了写作,并且选择了报告文学创作的时候,这种激情就需要被“冷处理”,需要注入冷静和理性的“调和剂”。或者如同疏导渠道一样,给激情一个合理的、可控的因而可预期的表达方式。这一热一冷是很多艺术门类创作的共同途径,但对报告文学创作来说尤其如此。
首先是对历史的冷静。报告历史,需要善待历史,对历史负责。历史是有局限性的,任何一个历史人物也都有局限性。甚至,作为写作者的我们也身在局限之中。没有一个历史人物能够超越时代,超越历史,从而超越自身的历史使命。作为历史的后来人和观察者,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历史和文化的坐标系,一个实事求是的坐标系――纵横的而不是单一片面的,整体的而不是断章取义的,联系的而不是割裂歪曲的,发展的而不是孤立静止的,既不要忘了历史的“背景”,也不要当“事后诸葛”和“马后炮”。
其次是对主题的冷静。报告文学无论是追溯历史还是记录现实,其根本目的就是传承民族的精神和文化。既是写重大历史题材,就应当写历史中最有价值的那部分。什么才是历史中最有价值的那部分呢?我认为,就是推动历史进步并有利于民族、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的那部分历史,就是历史发展的主题和主线、主流和本质。因此,重大历史题材报告文学的写作,在无限接近历史真实和有限挖掘历史事实(真相)之间,必须追求历史价值的最大化;在真实和真相、主体和主题、事实与史实之间,必须以正确的立场和价值观,去思考,去选择,去有所扬弃,而不是当历史的“狗仔队”炒作八卦,把历史变成噱头,写历史的花边新闻。
再次是对写作的冷静。回到历史现场,是因为历史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历史,就像任何历史事件都有其必然性和偶然性一样,我们考察历史既不能只戴显微镜去“放大”偶然性,也不能只戴老花镜去“模糊”必然性。必须在坚持历史现场细化的同时,还要坚持可信的现代解读,从个体的记忆和公共舆论中聆听那些被历史烟云所湮灭的声音,感受悲感交集的历史表情,省察波澜壮阔的人物命运,继承和弘扬民族革命的精神之光。理想的报告文学,既有文学的结构,也有历史的态度,还要有学术的眼光。从事重大历史题材报告文学写作的作家,不是新闻记者,也不是小说家,更不是观众。以写作的方式介入历史,我们就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,而必须具备战略的眼光、理性的思考、理论的勇气,凌云健笔意纵横,才能从外部枝节看到内部核心、从现象看到本质、从有限看到无限,从而准确地把握作品所涉及的历史、现实和人物,写出真正有分量的重大历史题材报告文学作品。
歌德说:有限制才有自由。如果说报告文学构思之初的激情是自由的化身的话,那么其创作过程中的冷静,未尝不是一种有限制的自由,并且通过限制,给报告文学提供更多丰富蕴藉的可能。而后者,才是更经得起时间检验的自由。